January 9, 2016


記憶的千絲萬縷牽引旅人來到此地,迎接的是降下初雪的原野。

他呼著白煙,踏在雪上,刻意放慢速度,穩健步履柔軟下陷,又俐落提起。

走著走著,他的披風帶著紮實的重量落到地面,狀似船帆灌飽了風又讓風脫逃。

他的腰帶自腰間脫落,皮革與扣環相互摩娑的聲音輕輕響起,悄悄消逝。

他的佩刀以閃電劈下天空之勢劃開雪地,優雅的弧線成為切割白色大地的黑色河流。

他的戒指像是崩毀的星座,從半空中相繼墜落,雪吸收了一點一滴的光芒與清脆的錚鏦。銀色的鋼、鐵色的銀,猶如淚珠,猶如雨滴在絲綢上無聲無息融化。

他步伐漸快,高大頎長的身影驀然模糊了形體。

他傾身向前,疾步如飛,一路曳出連綿軌跡。一拐彎,他衝下山坡,冬陽篩過林間,光影在他那身蒼白的金色皮毛上流竄閃爍。

他躍過倒臥的樹幹、撞開突出的細枝,腳爪踐散起伏的雪堆,沒有什麼能阻止他前進。高速變換的視野之中,他等著記憶裡的那場大雪撲面而來。

甩去遮擋視線的冰晶,他忽覺眼前景致一變,週遭氣溫驟降,嚴寒圍攏而上,狂風在旁咆哮,雪山在後窮追不捨。

他奔跑著,遠處矗立劍鋒般的山脊,朦朧間好似在移行。慢慢地,他成為風暴,成為雪山呼出的吹息,他將一切拋諸於後全心馳騁,不為誰,只為自己。

在那銀白色的寂寥世界,僅存天與地、風與雪,還有他一人。

但他不孤單。白狼巫醫略帶沙啞的低緩耳語亦步亦趨,忽遠忽近。那聲音一會兒棲在他的肩頭,一會兒乘著雪花飛舞,在彼方的天光中紡著細細的紗,逶迤通向看不見的盡頭。

戰勝它,從今往後它就是你的一部分。

你的名字是阿瓦蘭契。

他追上了那個名字。

然後雪山追上了他。轟然巨響將他籠罩,令人喘不過氣的碩大陰影當頭砸落。他沒有停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