December 22, 2017


希利斯一走,阿瓦蘭契即刻回頭,步伐又大又急。為了趕那年輕人離開,他已浪費太多時間。

林中一片靜寂,彷彿年輕人的離去帶走了最後一點聲音。鳥獸噤聲躲藏,連日騷動使牠們格外緊張,阿瓦蘭契以狼的姿態進入這一帶時,更是澈底激發牠們遠離掠食者的本能。整座森林似乎一夕之間臣服於他,但阿瓦蘭契沒有鬆懈。快步前進的同時,他依然全神戒備,提防著任何潛在的妨礙。

他在一片爬藤植物織就的天然帷幕前停下。藤蔓上的心形綠葉邊緣滾著白色斑紋,大把大把如流蘇般垂落,在那重重斑葉之間,不起眼的一處小角落沾著血。

獵物很小心,但逃得太遠、傷得太重,匿藏不再天衣無縫。「他」遺下的線索夠少了,一般人頂多只能在森林外圍發現一兩處蛛絲馬跡,遑論尋到此處。只不過,如果狀況夠好,應該要連阿瓦蘭契也難以追蹤才是。

阿瓦蘭契撥開藤蔓,動作如祭司為死者蓋上白布那般輕柔肅穆。

他步入黑暗,彎身進入蜿蜒通道,披風在岩壁上輕聲摩娑。

黑暗中,他逐步邁進,五感將黑暗中的細節、岩石的紋理、死寂的溫度一一捕捉。空氣中瀰漫著偌大沉靜的氣味,如薄紗飄盪。

前方有光。岩石通道的盡頭豁然開朗,岩洞上方開了個大口,陽光傾注而下,柔和光柱籠罩了開闊空地,晶亮融雪在光線下形成銀白的花圈。

他在找的人就在那光芒之中。

人們眼中的怪物、淨火教團的獵物。

他的族人。友人。

鵰鴞部族的雷穆。

阿瓦蘭契微微開口,想呼喚對方的名字卻未能成聲。過了一會,他緩步上前,跪坐友人身畔,神態鎮定,彷彿只是要檢查這名黑髮男子的傷勢。

男子一身暗色衣衫處處是血跡與刀劍劃開的裂口,然而布料破洞下不見鮮血淋漓,只有幾道淡紅傷痕,有些還滲著點血。乍看之下皆是輕傷,但從這些未能完全癒合的傷口即可想見,實際傷勢有多麼嚴重。再驍勇的戰士也會累,狼族與生俱來的強韌也有極限,淨火教團的獵人很清楚這點。阿瓦蘭契想像那些獵人將雷穆重重包圍,耐心地、有計畫地一步步耗盡他的體力,直到他再也無力變形,傷口也不再癒合⋯⋯

何況雷穆的身體本來就禁不起這般惡戰。

阿瓦蘭契垂下目光,落在友人胸膛,心臟上方的位置。微微隆起的紫黑色腫瘤像隻蜘蛛盤踞,織著形狀詭譎的網,在蒼白肌膚上若有所思地擴張它的版圖。

這是昔日與淨火教團的交戰中,獵人施下的詛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