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pril 24, 2024

隨後布爾貝爾乘電梯抵達第八層甲板的住宿區，走廊空無一人，一扇扇雕花房門後毫無動靜。良宵已揭開序幕，觀眾趨之若鶩。她踱至目標房間，門上有幅燙金線條組成的獨角鯨圖騰。到了這一層，用數字表示的房號已不足以彰顯住客的尊貴。

房卡發出親切的嗶嗶聲，領她進入米拉諾的奢華私人陽台海景套房。有一瞬間，布爾貝爾以為會在寬廣如平原的大床上發現一名（老天，甚至兩名）睡眼惺忪、一絲不掛的女子，幸好沒成真。她打開小小的床頭燈，調至最弱，開始翻箱倒櫃，再一樣樣歸位。櫥櫃、衣帽間、書桌抽屜、畫框後方、地毯下方。唯獨保險箱被她忽略。正如米拉諾過來搭訕前先是一番露骨打量，布爾貝爾同樣觀察過她的獵物，米拉諾不會把真正重要的東西放在那裡。遠比房產、寵妾、帳戶裡一座座金山銀山重要的東西。他的命脈。

她回到房間正中央，鋒利的月光切穿落地窗簾，也差點切穿她一派鎮定的表象。一無所獲。會在哪裡？會在哪裡？

她望著那張床。手工棉床墊、四季羽絨被、鬆鬆軟軟的大枕頭。也許是床上女子的幻影觸動靈光，布爾貝爾脫下礙事的高跟鞋，跪在地毯上，伸長手臂往床架下摸索。

有了！

片刻後，她手中出現一本皮革手帳。馬賽里亞的秘密帳簿，用膠布固定在床架下方。好傢伙。她迅速翻閱，確認無誤後便塞入防水包，過快的心跳稍稍安堵。接下來只要神不知鬼不覺——

耳際傳來擊錘扳動的微響。

「雙手舉高，站起來。」身後一道男聲下令。

布爾貝爾愕然，照做了。來不及穿回鞋子。

「轉過來面向我。動作要慢。」

她慢慢轉身，越過一室薄暗，與發出命令的人對視。房門敞著，一道高大的剪影，一道將光與暗、來路與絕處一分為二的疆界。在走廊燈光邊緣，像個守門人。奇怪的是，明明身在暗處，她卻感覺到那目光如炬，在身體各個部位放肆遊走。她不由得瑟縮，像被燙到似地。

「⋯⋯哈哈哈！」

突如其來的笑聲就像打在眼睛上的強光手電筒，讓她僵在原地。

「哦，敢問咱們這位甜美的小偷，現在該怎麼辦？你會趁機抄起那隻鞋跟可以殺人的高跟鞋砸向我，再衝過來跟我搏鬥嗎？電影不都是那樣演的？」

布爾貝爾並未輕舉妄動。部分的她飄離現場，腦海裡如火如荼地開起檢討會，他怎麼進來的？哪個環節出了錯？有腳步聲卻沒聽見？被跟蹤卻沒發覺？計畫敗露卻渾然不知？粗心大意，奸細，出賣，意外，純然的厄運？另一部分的她則坐困圍城，為打破死局而飛舞撲騰的心思四處碰壁。她被逮個正著，被奪得先機，被槍口鎖定，持槍的人像烏鴉那般笑。

「⋯⋯如果我不演電影，而是乖乖交出不屬於我的東西呢？」

男人又笑了，身體動了動，似乎在笑著搖頭嘆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