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ebruary 14, 2019

薩悉｜瑪瑙

日落時分，薩悉於中央廣場一隅駐足，肩上揹著裝有伊基爾琴的琴盒——自從和傑塔打過一架，他外出再也不放心把它留在那間門鎖鬆散的客房了。

兩天前妲安拿到一張傳單，告訴他們摩托斯舞台劇團將會在城裡臨時舉辦一場演出。生活在平和的科倫巴農村，這種趣事可不多見，興沖沖的妲安顧不得兩個男孩嫌隙未消，逕自約好時間地點，半是拜託半是強迫。

倒也不是說他對此毫無興趣⋯⋯

天色將暗，薩悉張望週遭，目光尋覓妲安和傑塔的身影。人還沒見著，就先見到劇團為了今晚演出租下的劇場建築，張燈結綵十分醒目，門口人潮聚擁。他們會不會已經進去了？少年又在原地等了會，索性直接進去找人。

室內高朋滿座，交談聲紛擾起落，舞台為簾幕所掩，節目即將開演。昏暗光線只夠薩悉看清附近座位，遑論兩人位置。幸好，後排靠走道處還剩一個空位，這位置離門口不遠，便於觀察人員進出。薩悉顧及腳傷小心翼翼落坐，忖度妲安是和傑塔一起出門，應該不用擔心她落單，也許他可以等結束後再和兩人會合⋯⋯

不經意地，他與隔壁座位的少女對上了眼。

瑪瑙好奇盯著少年的琴盒——是她沒見過的物品——未想到竟不慎和琴盒主人對上視線，慌亂下不經大腦先出了聲：「先生，你好⋯⋯」

語畢，她尷尬地將視線移至指尖，懊惱著不該如此應對——生硬又不合邏輯。

薩悉愣了一下，「⋯⋯你好。」不過少女已連忙轉開視線。

或許是聽慣了科倫巴鄉村質樸腔調，少女這聲招呼比起唐突反而顯得文雅有禮，但他想到剛才落坐時動作的遲緩笨拙大概都被對方瞧見了，頓時一股自卑感竄上心頭。這是她轉開目光的原因嗎？原本打算就此劃下句點，少年忽地思及，說不定她有看到妲安和傑塔。

「抱歉、請問、」甩去一瞬晦暗思緒，薩悉再度開口，「你有沒有看到，嗯⋯⋯」一邊揀選適當詞彙一邊留心不要流露太多母語口音，說話速度因而慢下，「一名女孩，和我差不多年紀，紮著麻花辮、穿著淺紅色衣服？有個男孩跟她在一起，個頭比我高一點。我們應該要在這裡碰面。」

見對方仔細和自己說話的樣子，難道是被當成理解能力不好的「人」嗎？瑪瑙有些沮喪。離群索居久了，她好似喪失應對進退的能力。「沒有留意到，抱歉⋯⋯」想著對方或許要離開，瑪瑙從小圓包裡拿出一方帕子，翻開來是整齊擺好的雪花水晶糖，青色、桃紅色、雪白色，晶瑩剔透樣子像是寶石。

拾起青色的雪花，瑪瑙認為該為自己的失禮道歉，「剛才諸多冒犯，希望沒讓您不快。」將糖放在掌心，雙手遞向少年，「這是排隊時和叫賣小販買的糖，青色象徵好運。」——希望能順利找到朋友——她靦腆地露出一個微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