December 16, 2023
不會成功的。
信差一開始就知道了。此刻他像個勇氣盡失的孩子,往飛燕草、臘梅和粉紅風信子的花簇中躲藏,可憐兮兮瞅著面前的精悍冷峻之人。
「⋯⋯真的不行嗎?」最後嘗試,連語調都蒙上一層灰。
高䠷的短髮女人嘆了口氣,一道複方的嘆息,揉雜冷風、菸霧與濃度百分之二十的不耐。「都說了我不收。隨你處理吧,信差。」
信差低頭望著懷中花束。來自第二區全自動農場的花朵在夜裡打顫,它們不適應月光冷然,希求陽光的寵惠和一雙接納的手。唉,一封石沉大海的信。信差從黃昏出發,花束託孤似地被鄭重交付,他像擰著一串紅氣球不任其飄零,他是步履輕快而不抱冀望的人。我不接這種活,他告知客戶,但他經常心軟。
終於他抵達夜晚,闖入她獨登頂樓的片刻安寧,鎮壓局的年輕女人制服筆挺,微敞領口是僅有的叛逆。起初是先入為主的全盤否定,而後是一臉莫名其妙的狐疑審視。送我花,做什麼?餅乾至少還能吃。傲立高塔的白衣軍人不知這什麼概念,她從不許他人越雷池一步,亦不曾為任何人徹夜未眠。
「明白了。」信差笑了笑,復是一身清亮,聲嗓頓時抖落灰霾,方才神態煙消雲散。他移了移重心,單手摟起花束,猶如托著無家可歸的小狗,牠身負愛慕者破碎的心,足足有三公斤重。「噢,可有興趣知道對方名姓?他沒要求保密。」
英眉微蹙。「沒興趣。」
至少夜景很不錯。林立的大廈,發光的塔,蜿蜒的懸浮車流。他錯過日落了,內心卻有小小的欣喜:那是天際線的銘黃與夜藍色,她有雙這樣的眼睛。
「信差。」不用人家揮手驅離,信差自會振翅離開——卻被叫住了。他回首,看見冰層始現裂痕。一道,一道,又一道。
「花⋯⋯」她像是面臨溝壑深谷,像是下了莫大決心,而那與花毫無關係。「還是給我吧。丟了可惜。」
接過花的女人百般不情願。花朵是那般輕盈,飛燕草的紫,她髮色的紫,都在風中飄逸。她侷促地從一手換到另一手。最後捻熄了菸,定定望著信差。
「可以替我送一封信嗎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