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arch 3, 2021
別於往常平靜,走廊熱烈若市,人聲雜沓不絕於耳。艾雪恩想起公開展示始於今天。
他循規換上了一身華服,一手撫過舊懷錶,熟稔觸感暖和了他。往日時光剝離殆盡,唯有它一息尚存。他坐在床頭,想打起精神,連日纏身的衰弱感卻不肯放手。
門開了。
光顧展示房的兩名司書有著相似的容貌與相似的冷酷。
艾雪恩憑著第一眼的印象,依照兩人的冷酷類型偷偷起了綽號:左邊的是紀律,右邊的是野火。
原以為兩人是為護送貴客入內,卻見紀律進門時順手鎖上房門,拉下門上的小窗蓋板。野火緩步經過小桌,檯燈的微弱光圈點亮他手中俄頃閃逝的銀光。暴戾的銀、致命的銀、不容錯認的銀。艾雪恩看清那是柄短刀,最適合在狹小空間無聲索命。
「⋯⋯我該大聲呼救嗎?」*糟了。*艾雪恩苦笑著問。
柵門啞聲敞開。野火慢步邁入門框,死氣沉沉的眼神注入了生氣,一絲不苟的緊繃如滾水中的茶葉漸次舒展,空氣中滿溢著對於衝突、對於這一刻的渴望,明確得幾乎擁有形體。
「該大聲呼救的是我們。」紀律彷彿在背誦證詞,一板一眼的聲嗓像道匣門,而匣門後的猛獸隨時可能衝刺。「我們驚恐地發現,凡派爾手銬上的玫瑰精油已被稀釋,效力大減。該凡派爾藉機逃跑,遭遇攔阻,反抗激烈。無奈之下,我們只得訴諸武力。毀壞商品絕非本意,雖然遺憾,為了眾人安危,實是情非得已。」
艾雪恩詫異地看著他們。稀釋⋯⋯他恍然,稀釋精油的事,他們也有份。把力量還給他,是為了製造鎮壓他的必要。
察覺他向門外一瞥,有如老練侍者事先洞察了客人的需求,紀律淺露冷靜笑容。「放心,我們會佈置妥當。在結束之後。」
銀光掣出,野火拋甩刀身,訓練有素地反手掌握。
艾雪恩疏離地看著那銀製兵器,那把他無法奪拿的刀,慢慢起身。即使是慣於戰鬥的獵人,那過剩自信仍令人在意。除了出於驍勇無畏,還有某種篤定。像是掌控了什麼優勢,足以斷言勝利⋯⋯
一陣暈眩侵襲。他幡然明白了,不由得笑出聲,「啊⋯⋯原來如此。混了動物血嗎。」
他佩服他們的狡詐,也佩服自己的遲鈍。答案近在咫尺,他卻視而不見,感而不覺。內心深處的自棄自厭澈底麻木了他。是他們,暗中從每週配給的血袋裡抽去部分人血,再以贗品充數——難怪兩人胸有成竹。有什麼好怕的?錯誤的血液早已耗盡他的力氣。
紀律嘉獎似地點點頭。「你不知道我們為這一刻準備了多久。」
接著,一切陷入黑暗。